我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

作者：张庆山

我的奶奶逝去许多年了，但有关奶奶日夜陪伴抚育我的许多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令我难以忘怀，深深地铭记在我的心灵深处。

回想奶奶历尽坎坷磨难的一生；她经受了悲欢离合的精神打击与折磨。她尝尽了人间的甜酸苦辣。特别是为了把我养大成人，奶奶为我操碎了心。

我的奶奶虽然逝去了许多年，但我依然觉得奶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始终没有离我远去，仍在保护着我的一切。回想起我小的时候，常听奶奶说；她也上过识字扫盲班，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特别是在行事、做事上，处理邻里关系上更让我折服，奶奶在我心中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我的奶奶，她“性情温和、做事豪爽、宽厚大度、乐于助人”。特别是在与邻里街坊的相处上，从来没有和邻里发生过口角，邻里关系始终相处融洽；她面对任何事情总是不慌不忙，沉着、冷静应对。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事的，都爱找她出主意、想办法。我们家从来没有断过找她商量事情的乡亲。

在我们村子里，奶奶算是远近出了名，人缘好、威望高。记得我小的时候，奶奶害怕我学坏。经常教育我：“不要随便占人家便宜，不该拿的东西坚决不要拿”的做人原则。

我受奶奶的积极引导与教育，使我懂得了如何做人的粗浅道理和原则。她的言行就是我人生路上的一座灯塔，使我踏上了一条人生光明之路，才使我得以健康成长。终于使我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奶奶出生于1900年，她是一位十分干练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十分干净利索。头发梳得没有一丝乱发。她长着典型的瓜子脸，面庞有些清瘦，宽宽的额头布满了皱纹，生活沧桑写在慈祥的脸上，她不但自己干净利索。而且，家也让她收拾得一尘不染。

她的一生十分坎坷，五十多岁时，丈夫去世。她一生育有三儿一女，自己把三儿一女拉扯大，实属不易。我父亲是老大，在村里当干部，我四岁那年，由于过度劳累，英年早逝，当时父亲才年仅三十八岁。撇下母亲、哥哥和我，独自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离开了我们。

姑姑排行老二，姑姑下面是我三叔和四叔，他们哥俩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农生活。从我记事起，两个叔叔早已分家过日子；姑姑很早就出嫁了。姑姑家离我们村十五里路程。

在那个年代，姑姑家的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姑父特别疼爱我，我每次去姑姑家，姑父和姑姑都热情款待我，姑父总是让姑姑给我做好吃的。奶奶在世的时候，姑姑全家隔三岔五来看奶奶。因此，我们跟姑姑家走得特别近，跟表姐、表兄、表妹特别亲。

由于我们去县城路过姑姑家，我经常去姑姑家蹭饭吃，把姑姑家当成一个歇脚的客栈，有时拿点山里产的水果、蔬菜等山货。有时什么也不带。那时没少打扰姑姑一家人，我成了姑姑家的“常客”。

我九岁那年，母亲也因病去世了，我和哥哥失去了最亲的亲人，父亲刚刚去世五年，又失去了母亲，我幼小的心灵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母亲又离我们而去。母亲的离世对于我们兄弟俩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对我打击非常大，那个时候，我顿觉世界一片灰暗，不知道怎样才能生活下去，我处于人生绝望的边缘。

当时，哥哥与我在炕上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叔叔、婶婶和乡亲们，帮助我们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后。奶奶找来三叔和四叔商量，我和哥哥的抚养问题。奶奶拿出了初步的想法。让“哥哥跟三叔一起过，我和四叔一块过”。三叔和四叔回去与婶子们一商量，她们觉得负担太重，压力太大。自己孩子也不少，又多了一个吃饭的，觉得添了个累赘。他们一致反对奶奶的美好想法，我们哥俩和叔叔一块过不了了之。

那年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奶奶对他们毫无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今后的日子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就这样哥哥和我单独挑家过日子。奶奶帮助我们做饭、管家。奶奶和两个叔叔、我们兄弟俩，三家轮班吃饭。晚上奶奶陪我们兄弟俩一起住，奶奶照顾我们的起居吃穿。

我们兄弟俩失去了父爱和母爱后，是奶奶倾注了全部心血抚育了我们。她老人家为了我们操碎了心。奶奶精心照顾我们兄弟俩的生活，奶奶为我们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罪。特别是对我百般疼爱、用她的爱来弥补我失去的母爱，抚育我们兄弟俩健康成长。

我母亲去世以后，当时家里就像天塌下来一样，兄弟俩没有了父亲，又失去了母爱，这不仅仅是失去父母那么简单的事，同时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奶奶四处奔波，亲自找到大队书记，生产队长。要求把我们兄弟俩抚养成人。最后经大队研究决定，让我哥哥退学担任生产队主管会计，（当时哥哥十五岁）并每天给记10个工分的特殊照顾，我们生产队的父老乡亲们，也十分同情我们的遭遇，认可大队做出的决定，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当时哥哥学习非常优秀，但由于家庭的变故，也只好退学（当时哥哥正在读初二），学校校长和老师都为哥哥退学感到惋惜，学校也没有再好的办法，也只好同意哥哥退学的请求。哥哥退学后，担任了生产队主管会计，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涯。

他为了抚养我、早早地步入了社会，牺牲了继续上学的机会，小小年纪挑起了家庭的重任，使这个家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哥哥在乡亲们的信任下，接任了生产队会计，成了生产队的小管家。奶奶也凭着她一双勤劳的双手，精心照顾和管理着这个家。

我在奶奶的呵护和教育下，奶奶把全部精力倾注在我的身上，让我不能因失去父母而辍学，奶奶和哥哥商量供我继续读书上学，让我完成学业，再穷也不能耽误我的前途。就这样哥哥出工挣钱，奶奶操持着这个家，奶奶每天起早贪黑，早晨很早就起床，给我熬玉米粥或小米粥喝，不让我饿着肚子去上学。

我上学走后，奶奶再收拾屋子、打扫院子、洗碗涮锅、喂猪喂鸡、收拾菜地、纺线缝衣等，奶奶一会也不闲着儿，奶奶日夜操持着这个家。奶奶就像蜡烛一样，默默地燃烧着自己，照亮了我们兄弟俩的人生，并温暖着我们的心，让我们兄弟俩又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到了晚上，奶奶经常给我讲抗日战争时期，亲眼目睹日本侵略者，来我村进行大扫荡。对我村实行惨无人道的“杀光、抢光、烧光”十恶不赦的滔天罪行。但全村老百姓没有被日本侵略者所吓倒。乡亲们，在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坚持和日本侵略者进行长期斗争，挫败了日本鬼子，妄想把我村变成无人区的阴谋。在冀东地区被称为“铜南山、铁北寨、打不垮的鱼子山抗日根据地的堡垒村”。

在抗日战争期间，奶奶积极参加抗日妇救会，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掩护转移抢救八路军伤员等故事。特别是冀东军区司令员包森、在盘山“白草洼”打鬼子的战斗故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那是1940年初，驻扎在遵化城西南、蓟州城东南大稻地据点、日本关东军武岛骑兵中队，不断骚扰着遵化、玉田、蓟州、平谷、三河一带的村庄。有一天，日本七十多匹马队耀武扬威冲出渔阳城，上午九时许，骑兵中队便到了盘山田家峪东边的白草洼。

当时转战于盘山根据地的八路军和刚刚从平西培训回来的十二团等部队，刚在蓟州田家峪站住脚，就见日本骑兵队向北奔来。当时由包森、曾克林、李子光等同志立即决定，派包森同志的一总队、十二团两个连与200多名干部民兵投入了白草洼战斗。不多时，包森率特务连一个排和十二团三连，侦察排等，控制了田家峪东北的小山头，堵截迎面之敌，曾克林率特务连两个排；一总队一个连，攀山到了田家峪东山、白草洼南山。十二团参谋长欧阳波平和一营长杨作林率二、三连占领白草洼北山，并向东控制了舞剑台上的制高点。

战斗打响以后，很快就把日本鬼子压制在白草洼为中心的400多米长的沟壑内，敌人完全落在我军设置的铁瓮中。敌人在我四周及上下火力的攻击之下，大部分日本鬼子被歼灭，但仍有少数敌人躲在石洞里和巨石后面负隅顽抗。

当天下午，包森命令大部队隐蔽后撤，集中到机动地带，等待歼灭日本援军，只留下少数兵力包剿顽抗的残敌。又选调了20多名射手掩护突击队攻击山洞内之敌，到了晚上月光迷茫时，最后剩下的两个敌人才被歼灭。一天的战斗结束了，除了负伤装死的敌人逃跑外，其它20余名日本鬼子，成了盘山之鬼。

这次战斗，共缴获机枪三挺，步枪50多支、战马70余匹、武岛死于枪下，挂着常胜将军招牌武岛骑兵中队，在中国的土地上彻底被消灭了。这次战斗大大鼓舞了冀东军民的抗日斗志。

几年下来，奶奶给我讲了许许多多有关励志的故事，启发和教育我。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一九七三年下半年，当时我正读初中二年级，那段时间奶奶吃饭老是打嗝，吃不下多少饭，只能靠吃稀粥度日。

我看到奶奶痛苦的样子，劝她去大队医疗室找（赤脚）医生看看病，哥哥带她去了大队医疗室，大队（赤脚）医生给开了些消炎类的药，奶奶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后来三叔和四叔商量后，又带她去了公社卫生院，到了公社卫生院直接转县医院治疗，后转北京协和医院治疗，在北京协和医院被诊断为食道癌，在北京协和医院治疗出院后，回家静养。回家后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消瘦了。

在奶奶患绝症最后的日子里，我知道奶奶的癌症已经是晚期了，不久以后，奶奶将离我而去，对于刚刚十五岁的我，又将失去我最挚爱的奶奶。简直是晴天霹雳……。顿时我感到老天对我的不公平，我默默祈祷上帝，让我奶奶躲过这一劫吧，希望奶奶的癌症是假的，我在心里无数次为奶奶祈祷着，请放过我奶奶吧，让奶奶好好健康地活着吧，我需要奶奶的陪伴……。

奶奶，在最后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我放学后，每天去看望奶奶，珍惜和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当她一见到我，一下就将我拽过去，用她那微微颤抖的手搂住我，我一见到奶奶那个样子，我想到奶奶不久将要永远离开我，眼泪不自主地流了下来，这时奶奶叫着我的小名说：“我快要不行了，你没爹又没妈的，奶奶再也不能照顾你了，我可怜的孙子，命好苦啊，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记住！再困难也要活下去，千万听你哥哥的话”。

我通过她颤抖的手，感到奶奶被疾病折磨得十分痛苦，但我又没有什么办法，来拯救奶奶，去减少奶奶的痛苦，自己很是无奈……。

看到奶奶痛苦的表情，我的心里十分难过，我急忙背过脸去，偷偷擦去流下来的泪水，那时候，我清楚地知道奶奶在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在奶奶最后的日子里，我知道奶奶最放心不下的是我，最担心我如何生存下去，奶奶依然忧虑和牵挂着我，一个多月以后，奶奶与世长辞！

就这样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去世那年奶奶才七十三岁！

奶奶走了以后，我失落了好长时间，我的心里十分的痛苦，我感到了世界的灰暗，感到了人的无奈与无助。每当到了夜晚，我更感到哀伤和孤独、寂寞。在夜里常常以泪洗面，一想到奶奶对我的疼爱。我至今铭记于心，在我的精神世界里，奶奶没有离我而去。回想那些年，是奶奶陪我度过了艰难困苦的少年时代，是她的疼爱与精心呵护，让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奶奶逝去已经快五十年了，我随着年龄的增长，对奶奶的怀念也越来越厉害了，经常梦见和奶奶在一起。仿佛就像昨天一样。我醒来后，又是“我与奶奶相会”的一场梦而已。像这样梦见奶奶已经无数次了，每当想起她的时候，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流下来。我和奶奶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让我难以忘怀。

自从奶奶去世后，每年清明节，自己无论多忙也要赶回老家，到她老人家的坟上祭奠奶奶。万一工作确实脱不开身，也要委托家人及子女去祭奠她，以释怀我对奶奶的思念。感谢奶奶对我的抚育和挚爱。奶奶，孙儿永远怀念您，我祝您在天堂，永远幸福快乐！

修改于二0二二年五月十日